昨天,成都太古里街拍事件中的涉事女子被停職沖上熱搜第一。中國石油北京項目管理公司宣傳部回應媒體稱,涉事兩人均被停職,接受紀委調查,公司領導正在開會研究。此事公司紀委已經介入,事件正在核查。
太古里緊急立牌禁止街拍?
昨天一張圖片在網上熱傳,太古里豎起多塊立牌,上面顯示:“不支持任何侵犯消費者肖像權,影響消費者購物體驗的拍攝;不允許任何未經我司許可的商業拍攝……”有博主發文稱:“昨天胡某勇事件全國發酵以后,今天立馬立了這個黃色的標識牌子!”
(資料圖片)
早前太古里就有相關拍攝提醒的告知牌
經記者求證,該立牌的圖片拍攝于2020年,并非因最近的街拍事件專門設立。
據央廣網,成都遠洋太古里在書面回復中稱,“成都遠洋太古里自開業以來,一直對商業拍攝、媒體拍攝等拍攝實行申請制,對所有拍攝申請的具體情況進行評估,并保留最終解釋權。”
“成都遠洋太古里均不支持任何侵犯顧客肖像權的拍攝,以及未經許可的商業拍攝,特別是對街拍人員因聚集和未經顧客許可進行偷拍、跟拍等行為。我們非常歡迎顧客個人的自用型拍攝及分享。為保障其他顧客的購物體驗,我們同時也在此提示顧客,拍攝時須不影響商場及租戶正常運營,不侵犯他人肖像權、隱私權。”
曾經的杭州資深街拍攝影師:
這對男女可能不了解
街拍的影響力那么大
說到太古里,小陳說他很熟,“前幾年我好幾次去那里街拍過。”因為時尚感的包容性都很強,所以成都太古里和北京三里屯,成為業界公認的街拍勝地。不過網上也有“四大街拍勝地”的說法:北京“三里屯”“798”,上海“南京路”“田子坊”,成都“太古里”“春熙路”,杭州“湖濱步行街”“嘉里中心”。
“那兩個人(胡某勇和董某某),當時有很多攝影同行都拍了,也有人上傳到網上,被人投訴后,有的攝影師就把作品下架了。后來另一位攝影同行拍的照片在網上傳開了。”
網傳成都太古里因此不再允許街拍,小陳說他的一位成都同行講,這個說法不對。
“他說前幾年太古里就有相關規定,不允許商業攝影,但純街拍是可以的。”
被拍到的胡某某和董某某
小陳,90后,2018年從原單位離職后,做了一名專職街拍攝影師——他也是杭州最早的一批街拍攝影師。當時以抖音為代表的短視頻平臺飛速崛起,小陳看到了背后的商機,覺得街拍應該是短視頻為攝影行業帶來的風口。
剛開始,小陳每天背著相機,徘徊在杭州湖濱一帶,附近高檔商場多,人流量大,經常有漂亮時尚的女孩經過。“漂亮女孩子嘛,大家都愛看,先把流量做起來。”
看到漂亮女孩,小陳就去拍,只要對方不拒絕,通常都能順利拍攝通過,有些女孩不愿意被拍,小陳自然會找下一個拍攝對象。
“拍好之后發到我的抖音賬號上,有的女孩看到后,覺得不合適,也會找到我,或者直接通過平臺舉報,那我就刪掉。”
“剛開始就是天天在那邊守著,等漂亮女孩出現,后來流量起來了,一些網紅和機構主動找來合作。”
小陳和團隊街拍照片截圖
小陳一個人忙不過來,開始招攝影、剪輯、文案等,組建了團隊,注冊、復制相同風格的賬號。
“除了抖音,我在其他平臺也都注冊了號,反正就是街拍好了,視頻剪輯好了,往各個平臺分發。”最高峰時,小陳和他的團隊共有100多個類似賬號。“賬號做成了矩陣之后,就開始不斷接廣告,做成商業拍攝。”
小陳說,通常商業拍攝分兩種,一種是邀請幾十上百萬粉絲的“網紅”,對方本身就自帶流量,雙方合作達成商業目的。另一種是品牌方為了推廣某個產品,這樣就要自己找模特,“找長期合作的模特,來展示品牌方推廣的產品,產品可以掛在視頻鏈接上,我們根據流量提成。”
2019年6月,杭州街拍攝影師小李接受媒體采訪時說,街拍的火爆主要還是因為抖音,微博沒法走流量路線,就算千萬粉絲的大號,最多只能賣三十單,而抖音上的流量可以導入淘寶店,直接變現,“商家一般能給20%-40%的提成,有圈內的朋友一個熱門視頻,就帶了兩萬件貨。”
當時一家杭州傳媒公司CEO坦言,通過短視頻看到的每一個街拍達人或網紅,基本上都經過精心安裝。“從發型、服裝、配飾、鞋包、化妝品,甚至手里的一杯飲料,都可能是商業植入。”
2019年,都市快報專門做過一篇關于街拍的深度報道。(2019年6月28日財經新聞《噴水、劈叉、翻跟斗……街拍“攻陷”湖濱商圈但你看到的熱門街拍基本上都是演的》)
穿著清涼的美女走著走著就劈了一個叉,或者翻起了難度系數不小的跟斗;一對養眼的年輕情侶正軋著馬路,男生突然變身大力水手,抱起女朋友做起了“愛的魔力”轉圈圈。依靠這樣非常規的場景,杭州的湖濱商業圈、北京的三里屯和成都的太古里意外地火了一把。
當時在微博上,#杭州街拍#的話題一度登頂熱搜榜。不過9400多萬閱讀量帶來的不都是夸獎,更有大部分網友指出,這些美女帥哥并不是偶入鏡頭。這些在各大平臺上演的精彩“劇情”,背后其實都有專門團隊在操刀。
在杭州錢江新城的商業綜合體來福士門口,我們就目睹了這類視頻拍攝的全過程。
“好好,不錯,轉圈幅度要大一點,手等下記得抬高點,要表現出生氣的樣子。”來福士的喜茶店門口,一個戴著黑色漁夫帽、穿著灰色坎袖的干練女攝影師,正給旁邊穿著抹茶色連衣裙的美女“講戲”。不遠處,另一位攝影師也正給身旁三個看似群演模樣的男生比劃著“走位”。
“來來,準備,action(開始)。”在女攝影師的一聲口令下,其余三個男攝影師紛紛站好各自機位。美女懷中捧著剛才女攝影師塞給她的大包零食,用眼角余光確認好接下來的“走位”后,一邊撕零食包裝,一邊在商場門口款款走著。
突然,美女手里的零食散落一地,她身后突然沖出來三個小伙子,大家搶完地上的零食跑了,徒留生氣無奈的美女站在原地,憤憤地拿手指向他們逃跑的方向大吼著。
這段美女零食遭三壯男“哄搶”的短視頻拍了4遍后,在女攝影師“卡”“好”的干脆提示中順利結束。整個過程不到10分鐘……
攝影師水哥曾經在濱江組建過街拍團隊,也在抖音上建了幾個街拍賬號。他說自己算是比較早看到街拍的機會,“街拍在杭州可以追溯到去年年中,這股風最早是從成都太古里刮過來的。”
他介紹,圈子里的網紅街拍團隊構成是,一個街拍號配一個可以兼職編導的攝影師、一個兼職化妝的服裝搭配師。
“還有一個后期。我們之前沒有請外面的網紅,都是公司里的員工。其實本人也不一定要求長得特別美、特別帥,美顏濾鏡一打開其實都好看的。”不過,水哥對他們的要求是,必須鏡頭感要強,“說白了,就是要很會演。”
在拍短視頻前,水哥會找到專業編劇,大家從網上下載大約100段15-30秒的短視頻,“從中提取素材,找好玩的梗,再配音樂,編劇再二次創作劇情、給視頻加花字。”在出鏡員工具有一定顏值的基礎上再帶上一些表演能力后,配合這樣的劇情梗進行表演,一個抖音街拍短視頻就出爐了。
“快的話,1天我們就能拍好幾十條,1小時的素材可以切20多條短視頻。”水哥說。
在水哥印象里,最早做街拍的時候,杭州有七八個團隊也在嘗試,基本都是從拍淘寶淘女郎的團隊轉型過來的。而從去年下半年開始,隨著抖音的走紅,越來越多的人覺得街拍是個風口,大量攝影工作室蜂擁而至。據了解,目前僅在杭州,專門從事街拍的攝影師就不下200個。“說到底還是門檻不高,容易被復制。”
拍攝的團隊多了,同質化的內容在各大平臺野蠻生長,如今街拍快成了“爛大街”的表演。“嚴格意義上,這些算不上街拍。”2018年,攝影師大花離職創業時也想著拉人一起做街拍,結果發現他們理解的街拍和網上呈現的完全不一樣。
他表示,街拍源于歐美,目的是發掘日常生活中的流行元素,為時尚愛好者提供更貼近的視角,“街拍的魅力在于真實和自然,可以事先溝通,但不是策劃,而且重點不是人,而是穿著搭配下的整體感覺。”
不過他也很快想到,這樣做遠沒有策劃擺拍來得“討巧”,也無法很快做批量化復制,對于金主和平臺來說,效率和曝光度是第一位的。最后,大花放棄了這個想法。
對于為什么街拍變成如今的樣子,水哥也無法解釋。
他能明顯感受到,雖然街拍“套路”層出不窮,但每個“套路”的生存空間越來越小,用戶接觸的信息越來越多,很快就疲勞了,當知道是擺拍后甚至還會出現一些負面的情緒……
小陳說,2018-2020年,是街拍的黃金時期,他和團隊的事業也在2020年達到頂峰,全平臺“街拍”賬號矩陣共2000多萬粉絲。不過也是那一年,小陳將所有賬號全部賣了。
“我發現街拍短視頻流量掉得特別厲害,變現也越來越難。我想一個原因是街拍的人太多、太卷了,另一個和抖音的流量策略有關,因為那時候直播開始火了。”
當年成群結隊的街拍攝影師也紛紛轉行,“一八一九年,太古里每天二三十個攝影師,現在少得多了。”
現在的小陳已經組建了直播團隊,這兩天正忙著裝修場地,搭棚、招主播導播、聯系客戶……昨晚11點多他還在忙活。“太卷了!比當初街拍還卷,太多人進來了……”
最后我問小陳,既然你說街拍的黃金時代已經過去,卻發生了因為街拍引起的最大社會新聞,作為專業人士,你分析是什么原因?
小陳想了想說,“應該是這兩個人對街拍背后的商業邏輯并不了解吧。他們可能以為就是幾個人拍著玩玩,自己電腦上看看,最多朋友圈發發。從女的表情和動作看,可能心里還有點小得意,就像當年我在湖濱街拍,有的女孩子走過來看你不拍她,還專門轉個身再走一遍。那個男的可能謹慎一點,可是也沒覺得有多嚴重。”
“他們可能完全沒想到,這些街拍攝影師大部分都有商業目的,人家肯定是要把照片發到網上,而且要爭取最大流量的。”
橙柿互動·都市快報記者程瀟龍董呂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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